第四叶
鬼切第四次斩杀源赖光的时候,是一个春日的午后。
阳光清澈,空气里浮动着草木清新的香气。
那个人倒向他,他扔掉长刀,把他抱入怀中。
溅在脸上的血是烫的,怀中紧抱的身体却在变冷,那人冰白色的指尖从他颊旁虚虚滑过。
那个人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,隐约带着些安抚一般的笑意。
他说,鬼切,别哭啊。
鬼切已经很熟悉“死亡”
了。
对鬼切而言,“死亡”
是从现世坠落到常世之国的过程。
那是一场漫长、痛苦、从空气中坠落到铅水中,不能挣扎,凝固的坠落。
意识、身体和灵魂一点一点被撕碎——就像是活着把自己放到石磨里,再清醒着把自己生生磨成肉糜一样。
接着一切都消失了,连“无”
本身都不存在——这就是“死亡”
然后,鬼切每一次,都被“血”
唤醒。
鲜红、恶臭、人的血鬼的血动物的血,以及,赖光的血——那是所有经由他的手流出的血,从“死亡”
里呼啸涌出,将他淹没、唤醒。
“复活”
是和死去一模一样的过程,只不过“复活”
是痛苦地凝聚意识,从“常世”
向上挣扎而出。
血肉剥离,筋络被从骨头上血肉模糊地撕下来,然而于这样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中,哪怕只有一点点,鬼切必须维持住意识,翻滚挣扎,像条被剥光了皮的野狗一样,爬上“现世”
——身体、灵魂、意识再如被撕碎时一样,更加痛苦的聚合。
他的“意识”
会比“身体”
聚合的晚一些,于是他总是在各式各样奇怪的地方醒来,第一次最好,是在一个荒山里,第二次是被丢在破庙里,第三次干脆是被埋在乱葬岗了,害他要从一堆腐尸里辛苦爬出来。
他这一次,是在一堆干草上醒来的。
鬼切茫然地睁着眼睛,过了一会儿,视觉才慢慢恢复。
这是一间山中专供过往旅人和樵夫休憩用的小屋里,他躺在避风角落里一堆干草上,身上盖着几件厚厚的夹衣,前面泥地上有堆火,上头有个炉架,吊着个锅。
屋子里极冷,空气潮湿,四壁透风,外面的风大得像是狼在嚎,时不时有几片雪沫被风吹着从柴门下头打着旋儿卷进来。
他盯着身上那几件虽然很旧,但颇为干净的衣服看了一会儿,然后抬手,轻轻抵住齿关——唇齿间,有隐约的汤药味道。
他知道这个味道,他为赖光熬过,是专治风寒,极热的药物。
他这似乎是……被人救了?
于鬼切漫长的生命中,被救是个极其新鲜的体验。
如若是往常,只要醒来他就会立刻去寻赖光,但这次,既然客观上是被救了,至少该道句谢。
(第1页)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