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不往你的天上冒烟了——黄沙梁。
我们一走,这地方的人又稀疏了一些。
刮过村庄的风会突然少了点阻力。
一场一场的西北风,刮过村中间的马路。
每场风后路上刮得干干净净。
马路走人也过风。
早先人们在两边盖房子,中间留条大道,想到的就是让风过去。
风是个大东西,不能像圈羊一样打个墙圈把风圈住。
让天地间一切东西都顺顺当当过去的地方,人才能留住。
一天下午,我们兄弟四个背柴从野滩回来,走到村口时刮大风了。
一场大风正呼喊着经过村子。
风撕扯着背上的柴捆,呜呜叫着。
老三被刮得有些东歪,老四被吹得有点西斜。
老大老二稳稳地走着,全躬着腰,低着头。
离家还有一大截路。
每挪动一步都很难,腿抬起来,费劲朝前迈,有时却被风刮回去,反而倒退一步。
老四说,大哥,我们在墙根躲一阵吧,等风过去了,再回去。
两边都是房子,风和人都只有一条路。
土、草屑、烟和空气,满天满地地往北面跑,我们兄弟四个,硬要朝南走。
大哥说,再坚持一阵,就到家了。
风要是一直不过去呢,我们总不能在墙根坐到老再回去。
老四没吭声。
他在心里说,为啥坐到老呢,坐到十六岁、二十岁,多大的风我们都能顶。
老大、老二在前。
老三、老四跟在后面。
风撩开头发,呜呜地吹过头顶,露出四个光亮的天灵盖。
碰在老大额头上的一粒土,碰在老二脑门上的一片叶子,碰在老三鼻梁上的沙石和擦过老四眼角的一片硬木,分别触动了他们哪部分心智,并在多少年后展现成完全不同的命运前途。
那场风,最后刮开谁骨肉闭锁的一扇门,扬扬荡荡,吹动他内心深处无边沉静的旷野和天空。
我们走到家门口时,风突然弱了,树梢开始朝东斜。
那场风被我们顶了回去,它改变了方向,远远地绕过黄沙梁走了。
我们背柴回家的路,不是风的路。
小的时候,我们不懂得礼貌地让到一边,让一场大风刮过去。
多少年后它再刮过这里,漫天漫地随风飘逝的事事物物中,再不见那四个顶风背柴的人。
整个天空大地,都是风的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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