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丽的谈话里会出现家具—橡木餐具橱,妈妈的衣柜,老式床—最后总要加上一句“都拿去拍卖了”
。
拍卖听起来像是自然灾害,是洪水和风暴同时发生的天灾,去抱怨它毫无意义。
地毯没了,画也没了。
只有一张纳恩杂货店的年历,艾伯特在那工作过。
日常物品的缺失—其他东西的存在,比如多丽的捕兽夹、枪支,还有拉抻兔子和麝鼠皮用的木板—令这些房间失去了指定的功能,打扫它们的想法便显得毫无价值了。
夏天里有一次,米莉森特在楼梯口发现了一坨狗屎。
当它还新鲜的时候,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它,但也够让人反感的。
经过夏天,它从褐色变成了灰色,像块石头,威严而永久地存在着—诡异的是,米莉森特渐渐就无视它了,它自有权利待在那里。
德莉拉这条狗要为此负责。
它是条黑色的狗,有拉布拉多的血统,喜欢追着汽车跑,最终也因此而死。
艾伯特死后,它和多丽都有些精神失常。
表面上却不太容易看出来。
开始就是再也没有男人回家了,吃饭的时间不固定了。
没有男人的衣服要洗了—更不要说日常的洗晒。
没有人可以说话,多丽跟米莉森特聊得多了起来,还有波特。
她谈论艾伯特和他的工作,他为纳恩杂货店驾马车,后来是卡车,跑遍了整个乡村。
他读过大学,他可不是呆子,可是大战回来后他就不对劲了,他觉得天天在外面跑是最好的,他就找了给纳恩家开车的工作,一直到他死。
他对人特别友善,所做的远不止是送货。
他让人搭便车。
他把病人送到医院。
他曾遇到过一个疯女人,把她的货物从卡车上搬下来时,他突然有一种转身的冲动。
他看见她手拿短斧,想给他脑袋上来一下。
她已经挥斧而下,他一闪身,逃出她的攻击范围,斧头顺势砍到一只杂货箱,劈开一磅黄油。
他继续给她送货,不忍心向当局举报她,他们会把她送到精神病院的。
她再也没有拿起过斧头,还送了他一些纸杯蛋糕,上面撒了些看起来就很可怕的瓜子,他把它们丢进路尽头的草丛里了。
其他女人—不止一个—会赤身裸体地出现在他面前。
有一个女人从摆在厨房中间的浴缸里站起来,艾伯特弯下腰,把货物放在她脚下。
“有些人不是很奇怪吗?”
多丽说。
她还提到一个单身汉,他房子里老鼠成灾,他只好把食物放进麻袋,吊在厨房的横梁上。
老鼠沿着横梁跑,跳过麻袋,咬破了袋子,最后他只得把所有的食物都拿到床上一起睡。
“艾伯特总是说独自过活的人,很是可怜。”
多丽说—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现在也是这样的人了。
艾伯特心脏病发作了—他只够时间把车开到路边,停了车,就死了。
他死在一个可爱的地方,那里是一片河谷,长着黑色的橡树,清澈美妙的小溪在路边流淌。
多丽说到其他一些事,艾伯特给她讲过的贝克祖先的事。
他们两兄弟是怎么撑着筏子逆流而上,又如何在大弯[1]建了磨坊,那时候那里除了树林,什么都没有。
如今,这里除了磨坊和水坝的废墟之外,仍是一无所有。
他们建了这座大房子,从爱丁堡运了家具过来,建农场与其说是为了生计,不如说是一种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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