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世传中医,算识文断字了。
可父亲初中毕业即辍学。
我出生那年(一九四二年),天灾肆虐,因为连煎饼也吃不上,父亲只好将祖房抵了高利贷。
上无片瓦,下无立锥之地。
摆在争食煎饼花儿的诸兄妹面前的前程,或许是引车卖浆,或许是肩挑青菜,或许是烙油饼、卖煎包,如那花白胡子……
沧桑之变,解放了!
土改中房子回来了,读书的权利也获得了。
破屋足蔽风雨,兄妹你追我赶,大的读,小的也读;男的读,女的也读。
“砸锅卖铁也供他们上学。”
其实母亲有多少锅可砸?我们上学,靠的是人民助学金!
春苗逢喜雨,一日长三寸。
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,瓦蓝瓦蓝的天。
二
生活稍稍好起来,来了母亲之谓“大乱钢铁”
。
曾点过哥哥姐姐名的中学校长向同学们宣布:“两年进入共产主义!”
我是高中生了。
已懂得两道加法:马克思的——共产主义=物质极大丰富+觉悟空前提高;列宁的——共产主义=苏维埃政权+电气化。
现实生活与导师的“加法”
却分道扬镳了。
“电气化”
了:家中电灯的光亮令罩子灯退避三舍。
只是我们都失却了争光抢亮的兴趣,在为“小高炉”
夜以继日搞运输。
什么xyz,什么氧化还原反应、卷舌音,全丢在九霄云外!
我曾一宿搬三趟砖,一次两块,行程四十里。
食堂也实行“共产主义”
了,地瓜蛋随便吃!
于是,我有了一道新加法:共产主义=一宿搬六块砖+敞开供应大地瓜。
只是我的胃不作美,吃地瓜吃得直冒酸水。
于是我不无向往:什么时候吃上碗有油有盐的煎饼花儿,这“共产主义”
竟不要也罢了。
母亲的锅终于砸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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