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清鹤到皇帝寝宫时,皇帝并不在。有人将他引至内室,嘱咐他就在此处等等。
严清鹤也并没有很拘束。他与皇帝有些日子没有独处过了,然而算起来此地他也来得多了,只是心思多用在与皇帝周旋,并未仔细看过室内陈设。
小桌上放着茶水,还有些鲜果与点心,连同盘子都很精细,明显的宫中做派。严清鹤原本并不在意,然而一样一样看过去,居然都是自己喜欢的。
有人惦记着自己的喜好,自然觉得熨帖。然而转念一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,就算在家里也只有母亲记着,连同父亲大哥都未必知道——如果不是巧合,皇帝怎么就知道了呢?
严清鹤想得有些背上发寒,便不再乱想。
他如今胆子也大些了,多少摸到皇帝一些想法,比如皇帝并不会因为一些小事真的对他怎样,而会把对某个人的纵容多多少少迁移到自己身上。于是他居然也有了胆量四处走动察看,最后在书桌前停了下来。
案上放着一叠新纸,还未被动过。一本春秋摆在角落里,已经很旧了。
然而醒目的是一排粗细不一的笔边上,又独独挂着一支笔。
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。墨玉笔杆,在灯下深得近黑,大约在日光下是浓厚的深绿。这或许是好玉,但于一个皇帝来说,也并不值得被特殊对待。
严清鹤直觉它该有些什么别的不同之处。
在夜里,仿佛夜色可以掩护什么,人总是格外大胆,格外冲动,格外不计后果。如今,他只是出于一点好奇,在无事可做之时想瞧瞧这支笔,于是带着一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将笔从笔架上取下来。
触感冰冷,又有些沉。尾端以一小段湘妃竹作结,色泽深沉而光亮,紫红的斑点鲜明如泣血,显然是用了有些年头,且精心养护着。
但这都不是特别之处。严清鹤的目光停在笔身上——笔杆上头,有两个小字,篆体描金。
满室烛火照映,宛如白昼。他没有费力便辨认出那两个字,写的是“子玉”,像是个名字。
严清鹤总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,但却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。但他被如此珍而重之地摆在帝王案头,是什么人,却是一目了然。
他现在心中一片混乱,并且不想去整理思绪。想起自己从前的猜测,他一时觉得迷惑,一时又觉得可笑,甚至其中还带着些解脱与轻松。
想来想去,唯独不愿想,皇帝是在透过自己,看那什么子玉的影子——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谁